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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戲裏戲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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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戲裏戲外

雖然聲源處離他們很遠,但由於有朋友對戲曲很感興趣,陳初衍對戲曲這一類的事情,接觸的也比較多。

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那人的唱詞是《霸王別姬》裏的一句唱詞。

陳初衍定睛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,只見一眾青翠樹木中的獨棟樓宇臨閣上站著一個虞姬扮相的人。

分不清男女,身段輕盈,動作專業,唱詞清晰。

那邊的唱詞還沒結束,陳初衍嘴唇微動與那人的唱詞逐漸統一。

——“輕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,猛擡頭,見碧落,月色清明。”[1]

與此同時,那人停住了動作,仿佛時空靜止一般,頓在了原地,他的眼神很明顯是在看他們這個方向。

兩處樓臺相望,眼神轉瞬而逝。

咿呀呀的戲曲再次響起,戲已開唱,就不能停。

聞楷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並沒有任何的表示,他開口打斷陳初衍的註視,“阿衍。”

一道威嚴沈重的聲音將陳初衍從那個詭異的身影上回過神來,他轉頭看向聞楷,下意識的應答,“叔叔。”

聞楷對於陳初衍的稱呼不可置否,甚至眼神中莫名浮現出了一絲懷念。

他眉眼微動,彎著唇,“你和聞禮決定什麽時候去領證了嗎?”

看清眼前人的視線,陳初衍眼神變得晦暗不明。

明明擁有了第二次生命,但他卻還是看不透聞楷這個比他年長許多的長輩,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。

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稱呼全名。

卻對第一次見面的一個陌生人露出思念的表情。

屬實是讓人難以捉摸。

陳初衍站直身形,在回答聞楷的問題之前,先是轉頭看了一眼那還在唱著曲的人兒,這才慢悠悠地轉回來。

他微擡起頭與聞楷對視,“明天。”

“這麽快?”聞楷的語氣裏第一次浮現出一些拒絕的意味。

在陳初衍開口之前,聞禮站在不遠處輕飄飄的來了一句,“不快了,我等了很久。”

聞言,陳初衍驚訝的轉眸瞅了聞禮一眼。

聞禮淡淡地向著陳初衍投了一個安心的目光,碧眸眼內,明眸皓齒的人倒影在碧綠色的眼眸裏。

一時間,竟分不清,誰更有春天的韻味。

聞楷看向聞禮的眼神裏帶著濃濃的審視,疑問的語氣裏還有一絲嫌棄,“你確定,你能保證能把阿衍護好一輩子?”

聞禮靜靜地望著他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父親,他掃了一眼湖水對岸那樓閣中還在唱曲的人兒,眼神裏閃過一絲諷刺。

他用剛才聞楷堵塞他的話,重新答了回去,“這件事情就不需要父親考慮了。”

聞禮見聞楷無話可說,他邁著步子走到陳初衍身邊,伸手攬住眼前人的腰,拉入了懷裏,對聞楷說道,“人,你也見了,沒其他什麽事,人我就帶走了。”

聞楷擺了擺手,目光沈沈的看了一眼陳初衍,這才邁著步子,背著手離開了湖心亭。

文伯許久沒有來聞宅,聞禮在來之前就跟他說過讓他在聞宅待一陣子再回去,所以在聞楷剛走時,文伯便跟了上去。

等湖心亭空下來,聞禮發現陳初衍還是沈溺在他自己的思維裏,看起來心不在焉的,整個人仿佛放空了般,根本沒察覺到周圍的變故。

*

一旁靜默不語的陳初衍也沒想到聞楷剛才會用一輩子,這樣珍重的詞語摻雜在他和聞禮這個聯姻中。

可聽完聞禮的回答,他眼眸微顫,腦海裏閃過那天晚上聞禮落在他臉上的吻,眉心的紅痣仿佛都失去了顏色,心中帶著了然又有些莫名的苦澀。

也是,怎麽可能是一輩子呢?

無論是他和聞禮之間那個虛假的婚姻關系,還是他這沈屙病體,都配不上用一輩子這樣的詞。

永遠一詞,原本就是戲言而已。

演戲是聞禮的職業,在沒有鏡頭的地方,聞禮又不需要說出劇裏才有的一貫臺詞,能說出來的只是內心裏想說的話。

陳初衍的思緒收回時,擡眸看去,發現那邊的戲曲早就進入了尾聲落幕,落寞的毫不留情。

此刻,那邊已經沒有了任何人的身影,可見那人離開的速度是多快。

是因為不在意,所以不會思考停留嗎?

不過,當他巡視周圍,這才驚奇的察覺到聞楷和文伯似乎已經走遠了,而聞禮卻攬著他的腰,正垂眸看著他。

陳初衍:“......”

怎會如此。

聞楷望著陳初衍,緩緩地低聲問道,“阿衍在想什麽呢,這麽入迷。”

陳初衍:“沒想什麽。”

回答的速度賊快,在他人眼裏多了些做賊心虛的感覺。

更別說陳初衍此刻臉上就差寫著,我心裏有事了。

聞禮若有所思的沒有直接開口探究。

他帶著人重回來時的路,一邊懶散地說,“牙牙難道不好奇剛才唱曲的人是誰嗎?”

陳初衍立馬點了點頭,“好奇。”

“好奇啊?”聞禮擡手蹭了一下陳初衍的眼尾,調侃的重覆了一句陳初衍的回話,卻並沒有要給他解惑的意思。

陳初衍乖巧應聲,“嗯嗯。”

五分鐘過去,聞禮沒有出聲。

陳初衍:“嗯?”

十分鐘過去,聞禮還是沒有出聲。

陳初衍的沈默震耳欲聾。

十五分鐘過去,兩個人都下山到大宅門口附近,聞禮還是沒講故事。

但終於開口了,聞禮低聲道,“小心最後一層臺階。”

陳初衍實在忍不住了。

上車之前,他停下步子,擡眸看向身旁的聞禮,結結巴巴的小聲問道,“聞先生,後續呢?”

還有,說話說一半會天打雷劈的知不知道。

聞禮站在車旁,伸出手護著陳初衍進入車內,防止他的頭碰到車。

在陳初衍進入車後,聞禮幫他把車門關上,擡手敲了敲車窗,司機很快便將車窗放下。

他彎著腰垂眸看向車內趴在窗戶上的陳初衍,跟貓似的,一來到喜歡的地方就喜歡把自己窩起來。

聞禮低垂的眼尾微瞇,那碧眸像是瞧見了獵物的蛇王眼神一般凝視著對方,低沈清冷的聲音響起,“小夫人這麽想知道啊?”

陳初衍仰頭朝著聞禮乖巧的一笑,“嗯嗯。”

當然想知道。

如果聞禮能順便講一下聞楷的事情,那他就更想知道了。

聞禮曲起修長的手指,驀然在陳初衍的額頭上敲了一下,將人的頭塞進車裏,同時彎唇笑出聲,“明天再告訴你。”

隨後在陳初衍錯愕的視線中站直了身形,溫柔的聲音轉而變得如寒冬般凜冽,他看了一眼前面開車的司機,吩咐道,“送陳少回沅水苑休息。”

司機:“好的,聞少。”

陳初衍:“......”

老師,我們家子涵好像被忽略了。

陳初衍這才發現聞禮似乎並沒有要和他一起回沅水苑的意思。

還沒等他開口詢問,司機啟動車子,準備緩慢的離開大宅。

半山腰上的花樹被風吹動了枝丫,些許脆弱的枝葉飛在空中,落在濕潤的土地裏。

陳初衍趴在車窗上,伸出頭向外面望去。

站在原地的聞禮正右手食指和中指合並,落在薄唇上輕點了一下,微風撫起他半長的黑發。

樹葉打折旋兒,蹁躚流轉間。

陳初衍看見聞禮隨即擡手,對著他隔空送了個吻,那獨獨對他溫柔的聲音順著風,飄進他的耳中。

“明天八點民政局見,我的未婚妻。”他聽到聞禮說。

等聞禮的身影消失在視線,陳初衍才重新坐直身形,他撫摸上心臟位置附近,胸膛下的心跳動個不停,頻率很快。

剛才聞禮的話仿佛還在他的耳邊環繞。

陳初衍擡眸望著車頂,心裏感嘆,聞禮真的好喜歡在他這裏演戲,也真的很會哄人。

如果不是看了太多聞禮的劇,陳初衍或許真的會被聞禮打動。

可惜,他終究是看客罷了。

戲裏戲外都是。

*

翌日,春風和煦。

京華市民政局門口,一輛黑色的梅賽德斯車內。

“什麽?”陳初衍手裏翻著剛拿到的結婚證,微微怔眸,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,“你是說,昨天唱戲曲的那個人是陳觀的叔叔!”

聞禮的視線從未離開陳初衍手裏的結婚證,他一邊應聲點頭,一邊在陳初衍的不註意下,將結婚證從陳初衍手中抽走。

還在繞著人物關系的陳初衍並未在意聞禮的動作。

昨天晚上回去之後,聞禮給他發了一份三城九區內,所有跟聞家有關系的人物,以及他們之間的聯系。

不算很詳細,但基本上能讓他認全。

他看得很仔細,再加上陳觀跟自己屬實相似點太多,他的重心基本都在陳家身上。

陳初衍倚在座椅上,捏著下巴做思考狀,眉毛都要擰在一起,“陳觀的叔叔?”

聞禮垂眸看了一眼兩個貼在一起的結婚證,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。

隨即,聞禮將結婚證收了起來。

結婚證還是都放他這比較好。

聞禮瞥了一眼還在思考的陳初衍,隨口答了一句,“嗯,他叫陳之涯。”

聽到耳熟能詳的名字,陳初衍才想起來陳之涯和淮區陳家的關系。

陳之涯,國內有名的戲曲大師,從五歲開始就登臺唱曲,從小就是練家子,但在三十歲後便莫名隱退,猶如啟明星墜落。

引人傷心難耐,很多人都想再聽一場,卻都沒見過這位大師再次出現在公共視線。

可誰也不知道,陳之涯是陳家家主的弟弟。

畢竟誰也不會將陳之涯和淮區陳家家聯系起來。

淮區家主的弟弟跟他不同,是從小被寵著的主兒,基本沒在外面公開過信息,他為人也很是低調。

除了一些跟陳家親密的世家見過那位小少爺外,基本沒人見過。

不過,陳之涯身為陳家的長輩,一個驚才瀲灩的戲曲大師,又為什麽會在聞宅?

想起當時聞家幾個人的反應,好像對陳之涯出現在那裏的事情都不驚訝,聞禮也是。

重來一次,陳初衍忽然覺得,上一世很多浮現在表面的事情。

隨著他跟聞禮接觸的越來越多,都漸漸地掃去表面的塵埃,露出真實的一面,惹人沈淪思索,掙脫不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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